Oscar Niemeyer 　　奥斯卡·尼迈耶

 
1947年，尼迈耶因为参与设计联合国纽约总部大楼而开始享誉国际。

 
 
尼迈耶设计的巴西议会大厦和参、众两院，形状像“一双筷子两个碗”。

　　奥斯卡·尼迈耶是把钢筋混凝土用作建筑原料的先驱。他至今设计的建筑达500多个，除巴西外，他的作品分布在法国、意大利、荷兰、美国、阿尔及利亚、马来西亚等15个国家。作为现代主义建筑大师，他所设计的建筑几乎比任何一个现代主义建筑师都要多，而且，他从未停止设计工作。

　　尼迈耶最著名的作品无疑是47年前落成的巴西新首都巴西利亚，这里已成为历史最短的“世界文化遗产”。世人赞誉他是“建筑界的毕加索”、“世纪建筑师”、“活着的现代艺术传奇”，却可能忽视了他还是一个共产主义者。

　　今年12月，尼迈耶即将迎来100岁寿辰。曾经有人评价说，“尼迈耶是20世纪最伟大的建筑设计师之一，他设计了许多优秀建筑，一座优秀建筑就是一个丰碑，是一个用肉眼看得见、用手摸得着的丰碑。”或许也可以说，即将迎来百岁寿辰的尼迈耶本身就是一个活着的丰碑。

　　文/彭玉磊

　　尼迈耶1907年12月15日出生在里约热内卢的一个富庶之家。他的祖父曾是巴西最高法院的法官，在当地颇有名望。现在，尼迈耶出生地附近的一条街道就是以他祖父的名字命名的。

　　一开始，尼迈耶就像里约热内卢的大多数同龄人那样虚度光阴，虽然对艺术和文学感兴趣，但却对自己的未来没有丝毫规划。直到21岁，尼迈耶才完成中学教育。同年，他与一个意大利移民的女儿安妮塔·巴尔多结婚。婚姻激起了尼迈耶的责任感，婚后，他决定半工半读进入大学。

　　随后，尼迈耶开始在父亲的印刷车间里打工，并且考进了巴西国立美术学院学习建筑，于1934年毕业。毕业后的尼迈耶急需赚钱养家，陷入了经济困难，但他却不愿意将就着进入一些普通的建筑师事务所工作，最终他决定无偿地到著名建筑师卢西奥·科斯塔和卡罗斯·莱昂开设的工作室打工。科斯塔后来成为了尼迈耶事业生涯当中的“贵人”，也成为了尼迈耶的“最佳拍档”。

　　“当我的笔尖开始移动，一栋建筑物就出现了”

　　说到自己的设计工作，尼迈耶表示：“对我来说建筑设计通常始于绘画。”尼迈耶的母亲曾回忆说，他小时候就开始画画，一开始是用手指在空气中划拨出假想中的图像，到他学会手握铅笔后，就每天在纸上作画。尼迈耶说，手中的铅笔是依靠他自己在精神图书馆内储藏的各种构思来引导画出作品。在看到建筑选址、参考预算和可能的建筑外形后，他都能很快地画出作品。对于自己的设计过程，尼迈耶说：“当我拿起我的笔，笔尖开始移动，一栋建筑物就出现了。”

　　在尼迈耶创作早期，他结识了建筑大师勒·柯布西耶，两人合作设计了一些建筑，并结下深厚友谊。尼迈耶在建筑界崭露头角是在1936年。当时的巴西教育和卫生部委托科斯塔设计该国第一个现代建筑物——教育和卫生部大楼。科斯塔特地邀请现代建筑派大师勒·柯布西耶（Le Corbusier，1887～1965）为顾问。

　　在当时以舒适、豪华著称的德国飞艇“齐柏林伯爵号”上，作为建筑师小组组长的尼迈耶见到了柯布西耶。当时柯布西耶提出了两个创意：一个选址在海边，但那块地不可能拿得到手；另一个方案则是低层建筑物。尼迈耶大胆地提出，这两种方案要么不现实，要么无法展示巴西和巴西人民的新形象。后来，他对柯布西耶的创意加以改良，在里约热内卢市中心建起了一幢高层建筑，含有大量曲线设计、外墙由许多扇贝和海马图案的墙砖装饰，1943年竣工。随着大楼的竣工，尼迈耶的这种建筑风格成为潮流。

　　“现代建筑学上的第一种民族风格”

　　这座大楼后来成为里约热内卢的地标之一，于1985年更名为卡帕内玛大厦。这是世界上第一座由政府出资建造的摩天大楼，其规模比柯布西耶后来参与的任何工程都要大。尼迈耶说：“我们希望做些特殊的，或许是为了表明我们不仅仅是简单地为欧洲人和北美人涂上油彩、跳舞表演的土著。”

　　1939年，当亚欧大陆硝烟四起时，纽约世博会在“新大陆”拉开了帷幕。尼迈耶再度与卢西奥·科斯塔联手，设计了纽约世博会中的巴西大帐篷展馆。时任纽约市市长菲奥雷洛·拉瓜迪亚对此赞叹不已，赠送给他一套象征纽约市的钥匙。在尼迈耶的影响下，20世纪中期，巴西建筑的现代主义风格被视为“现代建筑学上的第一种民族风格”。

　　1945年，尼迈耶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建筑师，他选择加入了巴西共产党。尼迈耶对共产主义的“情缘”要追溯到他的童年时期。1917年，年仅10岁的尼迈耶已经关注到俄国十月革命的发生，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尼迈耶变成了一个年轻的理想主义者，对共产主义事业满腔热情。

　　尼迈耶与古巴领导人卡斯特罗交往甚密。去年12月，即将年满99岁的尼迈耶赠送给卡斯特罗一座他亲自设计的雕塑。这座雕塑重9.5吨，表现了一名手举旗帜的古巴男子勇敢面对怪兽的情景。巴西学者认为，雕塑中的旗帜象征“一面面对帝国的旗帜”，举旗的男子表现出不可动摇的坚定气概。

　　8月1日，尼迈耶在接受采访时说：“菲德尔·卡斯特罗上个星期送给我一盒哈瓦那雪茄。那套放在雪茄盒子旁边的拳击手套来自古巴的世界拳击冠军。菲德尔有一次曾经在深夜到这里来看我。当时我家老旧的电梯正好出了故障，我只好去敲邻居的门，问他我的朋友能否通过他家的电梯上来我家。当时，这位穿着睡衣的邻居看到4名剽悍的保镖和卡斯特罗从他家卧室旁经过时一定很惊讶。菲德尔还给他递了一支雪茄呢。”   

　　“尼迈耶和我（卡斯特罗）是这个星球上仅存的共产主义者”

　　尼迈耶的工作室位于里约热内卢中心的一座10层高的艺术大楼顶层。在这个可以俯瞰海滩美景的办公室里，他绘图，与同事、亲朋聊天，吃午饭、抽小雪茄、每天喝一杯酒，然后继续画画。卡斯特罗曾经造访过好几次。就在不久前，这位古巴领导人还说：“尼迈耶和我是这个星球上仅存的共产主义者。”就在数周前，委内瑞拉总统胡戈·查韦斯特地到尼迈耶的办公室拜访他。

　　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到八十年代旅居欧洲期间，尼迈耶还曾经访问过前苏联，与多名社会主义领导者见面，并且与其中一些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1947年，尼迈耶因为参与设计联合国纽约总部大楼而开始享誉国际。当时，尼迈耶前往美国加入联合国总部大楼设计小组，他提出的32号方案成功获得了设计委员会的通过。不过后来在柯布西耶的劝说下，他放弃了自己的方案，转而与其他两位设计师合作23/32号方案，这一方案实际上仍然以尼迈耶的32号方案为主导，但是加入了柯布西耶方案的一些内容。

　　尼迈耶在建筑方面的才能和名声让他被美国名校视为香饽饽，纷纷聘请他留校任教。上世纪五十年代，美国耶鲁大学曾邀请尼迈耶赴美教书，但是因为共产党员的身份，他被美国大使馆拒签了。1953年，他又被哈佛大学选为设计学院研究生院的院长，可是他再次被美国拒签，无法入境。

　　不过，在参与设计巴西新首都巴西利亚之后，尼迈耶成为业界泰斗，成为了美苏争相拉拢的对象。1963年，他成为美国建筑师协会的荣誉会员，同一年又获得了前苏联颁发的列宁和平奖（相当于前苏联的“诺贝尔和平奖”）。

　　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巴西军政府独裁时期，尼迈耶因为他共产党员的身份而受到了军政府的迫害。

　　“适合一个共产主义建筑师的地方在莫斯科”

　　1964年3月31日，巴西军人发动政变，推翻古拉特政权，建立了军人政府。尼迈耶的工作室遭到搜查和破坏，就连与他合作的杂志社大楼也因受到牵连而被破坏，他的设计莫名其妙地遭到否决，原来的客户纷纷消失。1965年，突然有两百名教授联名上书要求尼迈耶辞去在巴西利亚大学的任职。时任巴西航空部部长公开针对他说：“适合一个共产主义建筑师的地方在莫斯科。”尼迈耶最后无奈离开祖国巴西，流亡欧洲。

　　流亡期间的大多数时间，尼迈耶都呆在法国巴黎，与哲学大师萨特和法国二战后首任文化部长安德烈·马尔罗成为了好友。旅居巴黎的尼迈耶得到了很多帮助，特别是从戴高乐总统那里得到了帮助。戴高乐非常喜欢尼迈耶的作品，马尔罗则给了他一个特别工作签证，使他在法国生活非常容易。

　　尼迈耶为西欧和北非设计了许多优美建筑。在巴黎，尼迈耶设计了法国共产党总部；在阿尔及利亚，他设计了康斯坦丁大学。令人惊讶的是，他还为巴西军政府设计了陆军司令部大楼。对于设计这幢大楼的原因，尼迈耶一直三缄其口，不愿提及。

　　百岁尼迈耶：

　　“我觉得我自己现在最多60岁”

　　1985年，巴西军政府统治结束。尼迈耶立即决定重返祖国，重新在拉丁美洲展开新的创作。

　　1988年，尼迈耶与美国建筑师戈登·邦夏分享了普利兹克建筑奖。这个奖项有“建筑界的诺贝尔奖”之称，于1979年设立，一向是当代建筑风潮的指针性奖项，历届得奖的建筑师都是重量级代表人物。1983年，著名美籍华裔建筑师贝聿铭从美国总统里根手里接过的就是这项大奖。

　　“我60岁时做的事情，现在一样也能做到”

　　1996年，89岁高龄的尼迈耶设计了巴西尼泰罗伊当代艺术馆，这被许多人视为他职业生涯中最佳的设计作品。艺术馆坐落在海边一块巨石上，如同蓝色大海托起的白色飞碟，与旁边的海湾和里约热内卢市区构成一幅美景。而批评者则认为，艺术馆本身抢走了馆内陈列品的太多风头。

　　1998年，尼迈耶获得英国大不列颠皇家建筑学院金奖，这堪称世界建筑界的最高荣誉，这也是拉美建筑师首次获此殊荣。

　　尼迈耶98岁时仍然处在创作高峰。他2005年为西班牙阿斯图里亚斯王子文化中心设计了一个博物馆和一个会议厅，为德国波茨坦设计了一个水上中心，为意大利阿玛菲海岸的拉维洛设计了一个剧院。

　　尼迈耶晚年已出版了回忆录、思想漫谈和小说等共6本书，其中回忆录《时间曲线》已多次再版。

　　尽管已届百岁高龄，但尼迈耶仍不满足，他对记者说：“我有许多新作品。安哥拉总统已向我发出邀请，请我为他的国家设计新首都，这个首都将比巴西利亚大4倍。”尼迈耶说：“我60岁时做的事情，现在一样也能做到。”

　　近日，尼迈耶的建筑艺术纪念馆落成开幕。和西班牙超现实主义艺术家萨尔瓦多·达利一样，尼迈耶也完成了让许多建筑艺术家难以企及的一件事——在活着的时候给自己建造了一个纪念馆。

　　“我所有的老朋友和老对手都已经死了”

　　尼迈耶的建筑设计独树一帜，以独具一格的曲线运用而著称，堪称一绝。他的建筑设计既体现建筑物的外观和形式美，同时也突出内部设计上功能和要求的和谐与一致性。他设计的建筑物外形独特，富有新意，超乎想象。

　　他的作品的最大特色是，直线条少，弧线多。人们都说，里约热内卢蜿蜒的海滩和多姿的山峦启发了他的艺术灵感。库里蒂巴市的尼梅尔博物馆像一只漂亮的眼睛，圣保罗拉美纪念馆里一条凌空的弧形路桥把几栋建筑连接得浑然一体……

　　尼迈耶在他的著作《曲线时代》中说：“吸引我的是大自然和人体的曲线。我从可爱祖国蜿蜒的群山和江河、天际浮动的云彩、少女优美的体态里找到了曲线的美丽所在。”

　　尼迈耶与第一任妻子安妮塔·巴尔多的婚姻持续了76年，但巴尔多于2004年去世。两人有5个孙、13个玄孙和5个曾孙。去年12月，尼迈耶不慎骨盆骨折，此后他便很少出门或走动。受伤一个月后，尼迈耶再婚，他的第二任妻子是他多年来的助手、60岁的维拉·露西亚·卡夫雷拉。卡夫雷拉原是寡妇，与尼迈耶已相识30年。

　　从某些方面来说，用生命见证了整整一个世纪的尼迈耶也是孤独的，“我所有的老朋友和老对手都已经死了。”